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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牧小说网 > 综合其它 > 轮子是圆的  作者:毕飞宇 书号:44257  时间:2017/11/23  字数:7826 
上一章   ‮)五(了乱里家‬    下一章 ( → )
形势越来越坏,越来越复杂了。大院里那么多的表情和眼神放在那儿。茜茜也带回坏消息了。茜茜说,拿报纸的老上午问她了,问爸爸"睡在哪儿"。这话问得太损,太毒辣。苟泉问女儿说,"你怎么说了?"茜茜哼叽说:"我说不知道。"苟泉说:"她是问昨天还是问这几天?"茜茜想了想,说记不起来了。苟泉说:"你怎么不问她?"茜茜眨巴了几下眼睛,仰起脸的时候都成泪眼了。女儿的眼眶里有一种明白一切的委屈。苟泉看了心烦,一转眼就看到了乐果的冰冷目光。这个女人把美好的平庸岁月给毁掉了,她打翻了一只墨水瓶,把自己的家浸透了不算,正一点一点往外渍,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。

  必须中止这种浸渍。再这样下去,离婚都来不及。苟泉当机立断,下午就买了两把羽球拍,一只羽球。苟泉、乐果、苟茜茜的羽球表演赛当天下午便在宿舍楼的过道上展开了。

  乐果这一回很知趣。没有反抗。苟泉的计划得到了乐果的暗中相助。羽球在空中飞来飞去,很轻盈的样子,很欢乐的样子。茜茜像一只被解放的狗,捡球并且跳。苟泉和乐果都很累,他们用了很大的力气,表演轻松,表演和睦,表演其乐融融。他们的脸上带了微笑,余光注视的却是楼上的阳台。已经有四个人看到他们打羽球了。苟泉注意到了。已经有四个人目睹了苟泉家的平安无事与幸福美满了。苟泉出了一些汗,心情凭空地亮堂了许多。总务处的方主任站到阳台上来了,苟泉一时高兴,大声招呼说:"方主任,下来玩两下吧。"方主任眯着眼睛,高声回了一句话。方主任的那句话也是极平常的,却让苟泉和乐果听上去多心。方主任说:"看你们两个打,也蛮好玩的。"乐果一听就委顿下去了,不玩了。夫妇两个回到家,一到家微笑就死在脸上了。这场该死的羽球无聊而又做作,令人疲惫,令人作呕。茜茜拿着一只球拍从外面追回来,一到家就发现不对劲了,茜茜抬起头,看一眼爸爸的脸,又看一眼妈妈的脸,只看了两眼茜茜的小脸便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了。

  乐果完全没有料到刚一结婚就怀上了身子。苟泉答应她的,两年里只耕种,不收获。但乐果就是怀上了。乐果在排卵的日子里都要亲眼看见苟泉用避孕套才肯放行的,再也想不到会有疏忽。乐果怀孕之后不止一次地说:"怎么会的呢?"苟泉则不吭一声,满脸事不关己的样子。乐果看到苟泉的样子心里全明白了。这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农民在上又勤劳又狡诈,他肯定在事态的要紧关头多了一个心眼,乐果让他钻上了空子。

  要命的还不是怀孕。要命的是一个最基础和最简单的东西:钱。怀孕了。但乐果没有存款,而苟泉也没有。但过日子是一个十分具体、十分贸易化的事情,大米、夹克衫、牙膏、味及至于电灯送来的光明和水管送来的自来水都要以钱作为前提的。乐果捂住自己的肚子,决定让苟泉去赚钱。最简捷的办法是让苟泉去当家庭教师。别的他不行,但教书他会。

  然而苟泉不。在当不当家庭教师这个问题上苟泉表现了惊人的倔犟。他"丢不起这个脸","放不下这个架子"。乐果冷笑说:"你有什么脸?你有什么架子?"苟泉不答她的话。他买回了宣纸与笔墨,又开始练起柳公权了。乐果一怀上孩子他的所有计划都全部实现了,就把三成的柳字再捡起来,儒雅儒雅,文化文化。至于孩子,乡下人说得很具体了,"愁养不愁长"。只要有了,你不用愁,他会长的。他真的长疯了你拿秤砣都不住。

  但婚后的第一场战争最终还是打响了。

  乐果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,家里的开支自然就一天比一天大。乐果说:"你去不去?"苟泉耷拉着眼皮说:"不去。孩子长大了,没钱我卖血。"乐果说:"你卖什么血?你那是猪血、驴血、鸭血,你还能卖什么血?"苟泉赔上笑,说:"我是过河的卒子过江的龙,好歹是城里人了,给学生知道我在外面做家庭教师,还有什么脸面。"乐果说:"当家教怎么啦?子掉下来不怕丢人,放个倒想拿手捂住了。"苟泉心里头不高兴,腆了脸,想来个笑料,说:"总不能让我去卖吧?"乐果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变掉了,苟泉自己听了也别扭,这句话放在肚子里还有点意思,一出口味道就变。"你倒是卖得出去!"乐果过了一刻愤然说,"你倒是卖得出去!"苟泉说:"别动这么大气,什么事都好说,挣钱我真的挣不来,我们穷什么?比起我小的时候不知好到哪里去了。"乐果随即沉下脸来,大声说:"你那时是什么?猪。"苟泉咬住下,堵了好半天,松开来的时候牙印窝子都是白的。苟泉堆上笑说:"你不是嫁给猪了?"乐果说:"我是母猪还怀了你的小猪,——满意了吧?"苟泉极委屈地说:"别吵了,日子真是不错了,不能不知足。"乐果显然被这话又怒了,乐果说:"不错什么,知足什么?家里有什么东西?哪一样能和人家家里的比?"乐果冷笑一声说:"倒是你老爹扛来了一点稀罕物,三十斤糯米,五斤红豆,还有两瓶小磨麻油。"这话伤了苟泉的心。自己没用也就罢了,总不能让爹娘老子也赔进来。苟泉没有再接话,点上烟一个人出去看电影去了。苟泉很晚才回来,锅里没有晚饭,只好用两包快餐面将就了往嘴里。上了苟泉却睡不着,一腔鸟气无处消遣。苟泉哭丧着脸又起,点上蜡烛,泡上笔,研好墨,摊开宣纸来写几个字。写了几行又觉无聊,随意涂下"他妈的"这三个字解恨,又写了一遍,不觉就写了十几行,两三张纸了。苟泉写得酣畅手里头更觉淋漓,越写越恣意,用篆、隶、楷、行、草各写了几样。自己又端详了一回,真是不错,心里头熨帖多了,天蓝蓝海蓝蓝的样子。旧文化在夜深人静之际还真的安慰他这个城市人了。

  "骂谁呢?"乐果在身后突然说。

  苟泉吓了一跳。回过头来,乐果穿着睡袍早就站在门框底下了。她的身影在烛光下面有一种姣好的镇定与温柔的凌厉。

  "没骂谁。干吗说得那么俗。"苟泉很沉痛地说,"这是书法。是艺术。"

  有关挣钱的争吵没有完结,相反,正往纵深发展。丈母娘又来送汤了。苟泉怎么吵也不该把丈母娘卷进来的。当着丈母娘的面苟泉一定是被乐果弄得狗急了,说出了一句跳墙的话。苟泉自语说:"你妈。"苟泉记得自己是自语的,怎么说得那样响。居然让别人听见了。话一出口苟泉就知道嘴里头出大粪了。丈母娘推开砂锅,离开了坐位,问:"你说什么呢苟泉?"苟泉站在一边,一双眼无比紧张地替着打量面前的母女俩。苟泉解释说:"没有。"丈母娘说:"你过来,苟泉,当着你老婆的面,到你妈这边来。"苟泉听了丈母娘话,又惶恐又恶心,实在是恶心透了,小市民透了。苟泉耐着子,说:"妈,你怎么这么说,我只是随口的一句骂,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。""我难听?"丈母娘一听这话嗓子里就蹿出了蓝色火苗,"小子,你说说清楚,谁敢我?胆子比地图还大!——你有什么?票子、路子、老子、房子,你有哪一样?我说的。就你这个死样还想和我女儿过日子?还想当父亲?还想来我?你城里的话还没有说周全呢!没经厨师手,一身酱瓣气,你四两力气二两胆,你造反你也不敢反。我!我在华清池浴室里呆了二十年,什么样的×我没见过?苟泉,二十四小时内你到我门上去认错。我说的。走。"

  苟泉的眼睛给丈母娘骂绿了。整整一天他的眼里都是惊恐的绿光。做了城里人,怎么反过来像太监了,一点规格也没有,一点体面也没有。苟泉无限丧气,又不甘心。把大学时代的旧书翻出来,找骂人的话。找了五十条,十分清晰地抄在一张纸上。丈母娘那里他是要去的。他要做好两手准备,万一求和不成,和丈母娘也只有翻脸。但丈母娘一骂人苟泉的脑子就空,不能打无准备之仗,苟泉得有备而来。苟泉不会骂,还不能掏出讲稿来朗诵么?苟泉也不是好欺侮的,苟泉也是受过四年制的本科教育的。

  谢罪的仪式近乎没有,或者说,近乎家宴。苟泉提了礼物上门了。这就好。丈母娘这就高兴。丈母娘知道苟泉会来,"我说的"事情,他不敢不照办。丈母娘又煨了一只,守候苟泉。苟泉没有多说什么话,却被留下来吃饭了。苟泉的心口抚不平,不过脸上还是要笑的,一屋子都是他一个人的微笑。他不说话,不住地点头,不住地笑,不住地吃,咀嚼和下咽成了苟泉的自我报复,越吃越伤心,越伤心越吃,都有点化悲痛为食欲了。苟泉撑不下去了,说了几句大路话,走人。老丈人望着苟泉的去影,自语说:"我一直没发现,他怎么这么能吃。"丈母娘很宽容地说:"嘴是进城了,胃口还在乡下呢。就这样。"丈母娘抹掉苟泉留下的一摞骨头,叹息说:"果果这丫头真是自找的。"

  日子出梅了。出梅之后的日子一天一个大太阳。太阳漂漂亮亮的,从东向西,每天都要坠落到相同的地方去。但苟泉家的日子看不出去向,见不到好,也见不到坏。分居的日子就这么被乐果和苟泉适应了,其实这样也蛮好。各人过各人的,生命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么?乐果的事似乎也过去了,除了他们自己,好像也没有任何人关心过,提起过。说不定从来就没有人从电视画面上认出乐果来。丢脸面的事从来就这样,只要没人知道,丢了可以再捡回来,重新贴到脸上去的。

  又是星期五。这个日子似乎回避不掉,过不了几天又要回到这一天上来的。苟泉早早就把大门上了,从卧室里抱出被褥,丢在沙发上。晚上抱出来,早上送回去,成了苟泉生活的起式和收式。这个仪式是不可少的,万一白天有客人来,成套的枕头和被子总得在上显示显示恩爱的样子。过去可以马虎,分居后却要顶真,这是新形势给新生活提出来的新问题。

  乐果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头翻杂志。杂志上说的全是少男少女的事,看起来不疼不的。实在是无聊。天气真的转暖了,卧室里有了一只蚊子,蚊子的唱很媚,听上去充满了旧情意,仿佛有很多的伤怀故事,令人想起杜十娘,想起崔莺莺,想起孟姜女。乐果依在上,拿了几头发放在嘴里,咬着玩。咬了几下乐果的头发竟有些了。这种的感觉立即扩散了,在身体的内部传送,沿着血管十分具体、十分可感地爬到手指尖上去,一戳一戳的,一阵一阵的。乐果发现十只指尖的内部都隐藏了一只蚊子,蚊子的翅膀无比细腻地上下颤动,过一阵子就要飞回来一次。乐果就在这阵烦之中毫无缘由地记起了佛罗伦萨夜总会,这次追记带有随意和自由落体的质,无踪无迹,不可遏止。乐果吓了一跳,怎么又记起那个鬼地方来了。乐果站起身子想找点事做做,找不出。不幸的家庭往往没有太多的家务事。但头发窠里得厉害,身上也,又搔不着。乐果决定洗个澡。洗掉一些附属物身上总是要好受一些的。

  乐果的洗澡从时间上来说显然偏晚了,日子也不对,星期五。这样一来苟泉有理由认定乐果不是在搞卫生,她的洗澡显然就有了额外的意义。卫生间里水的声音很,蹦蹦跳跳的,很水性。苟泉听见这样的哗啦声,身体刹那之间发生了某些变故,突如其来,预备的过程都没有。苟泉耐着子劝自己静下来睡觉,但脑子听劝,身子却不听,公然在苟泉的身上我行我素了。茜茜正在写作业,很用心的样子。苟泉小声说:"茜茜,睡觉了,不早了。"茜茜说:"还有很多作业呢。"苟泉很慈爱地说:"明天做,乖,听爸爸的话。"苟泉听见自己的话,听出来自己在骗女儿,有着相当卑下和危险的企图。茜茜很听话地上了。她服从命令的动作看起来相当乖巧。苟泉看着女儿睡下了,卫生间里显然听到他的话了,水声却突然消失了。苟泉听了片刻弄不清生活到底在哪里出了大毛病。不敢想,一想就别扭。自语说:",我。"

  乐果洗完澡握着一只绿色梳子从卫生间出来。她一出来目光就和苟泉对上了。苟泉怎么也不该用那种目光等待乐果的,都像热恋中的少年了,只知道放电。乐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丈夫的这种目光,有了久别胜新婚的剧烈,心里头咯噔一下。手也松了,梳子坠下去断掉了两只梳齿。乐果很慌乱地去捡,她的一对好xx子却又出来了,双双悬挂在苟泉的面前,风铃一样无声晃动。又又圣洁的样子。乐果直起,感觉到脸红,害羞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,都像小‮女处‬了。都十几年不脸红了,都十几年不这样惊慌失措了。乐果咬住下,在苟泉的眼里越发媚态万方了。乐果低下头,长发一下子倾泻下来,遮掉了半张脸。苟泉望着子的半块额头,一只眼睛,半只鼻子,半只张开的嘴巴和半个下巴,无语神伤。苟泉侧过脑袋,口一上一下的。这个细节被乐果看在眼里,心无序地漾,两只xx子随苟泉的脯夸张地起伏。乐果对这次遭遇情没有一点准备,懵懂了。眼里噙满了泪。她的失态与错十分意外地增添了她的姣好风情。乐果转过身,回到卧室。她的转身给苟泉留下了一屋子的香皂和洗发香波的混杂气味。这是苟泉热爱的气味,闻上去又伤心又亢奋。但苟泉把自己稳住了,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小‮子婊‬再把自己弄掉的。苟泉骂了一声,关掉灯。苟泉听见乐果在卧室也关上了灯。苟泉又得意又失望地说:"我。"

  苟泉最终没有守住自己的关键之夜,像病了一样,病得不轻了。他赤着双脚,偷情一样往自己的卧室去了。这既是一次沮丧的投降,又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外遇。苟泉慌得厉害,推开门。门半闭着,没有锁。这让他又开心又绝望,又欣喜又愤怒。他走到边,伸手不见五指。他完全依靠对家庭的空间经验摸到了边。上没有动静,但乐果早就在那里猛烈息了。苟泉爬上去,做贼一样偷自己的老婆。他们身体接触的刹那双方都愣了片刻,静止了几秒钟。随后就胳膊腿全绞在一起,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。感觉都好,是新婚的五十倍。苟泉做完了第一回合从枕头上下枕巾,擦干净,躺在一边长长吁了一口大气。

  两个人都不动,各自躺在一边调理气息。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。后来乐果给苟泉盖上一只被角,悄悄伸过胳膊,把苟泉搂住了,一举一动都分外温存,还有认错的意思。乐果轻声啜泣了。一滴泪掉在苟泉的肩部,十分抒情地向下蜿蜒。又过了十来分钟,苟泉歇过来,一歇过来就开始准备第二回合。乐果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开灯的。但乐果也恍惚了,想证实一下身边的男人究竟是谁。乐果打开灯,灯光像功夫大师的飞镖,又凶又猛,她只好眯上眼睛,用一条眼打量苟泉。苟泉正眯着眼睛斜视乐果。竟对视了。这样的对视又怪异又丑陋,还贴得这么近。他们避开了,说不出的别扭与厌恶。苟泉抢过开关,很野地关上灯。他不想看身边的这张脸,他不想看身边的这条身子。两个人重新坐在浓黑里头,乐果这一回相当主动,她的手又抚摸苟泉了。她的手像泼在苟泉的身上,呈现出冲击与淌的感人动态。苟泉几下一弄又浑回去了,只剩下了望。第二回合开始了。这一个回合苟泉越发疯狂,他的仇恨和报复夹杂了努力一起过来了。乐果被苟泉的报复弄得幸福万分,喜极而泣,轻声呼唤苟泉的名字,又巴结又讨好。乐果尽全力奉承苟泉,苟泉感觉出来了。他痛恨和厌恶这种‮子婊‬的行径。想单方中止,却不能够。心里头越愤怒动作却越类似于恩爱,乐果也就越舒服越癫狂了。苟泉心里骂道:"妈的。"苟泉着气气急败坏地骂道:"妈的。"

  日子越热时间过得越是飞快,转眼又到了暑假了。放假的第二天乐果的家里便出了大事情。乐果起的时候发现家里空掉了,苟泉和茜茜居然不知了去向。乐果慌忙检查衣柜和女儿的书橱,猜他们是回乡下去了。乐果坐在女儿的上,难过了一阵子,却挡不住开和解放的好感受。出事以来这个家哪里还有一点像家,完全是老鼠,三个人一天到晚都探头探脑的。乐果彻底舒了一口长气,先把电视机打开来,四下张罗了几眼,准备来一次彻底的大收拾。乐果把沙发重新推到墙边,沙发的扶手上洋溢出一股男人的头油气味。沙发底下积了一层尘垢,和沙发的底座一样,长方形的。尘垢上有几只烟头、过滤嘴,还有几块茶杯的瓷片。乐果想了想,记不清什么时候摔碎过茶杯的。挪好沙发乐果便开始拖地,拖了两下就看见地面有几处硬伤,是被瓷器砸出来的细密小坑,乐果取下苟泉的巾,当抹布,能抹的地方差不多都抹了一遍。然后就是洗,先洗了所有的餐具和茶具,然后是灶具。洗完了又洗鞋,把门后所有的鞋全找出来刷过一遍。乐果想了想,再把单泡到浴缸里去。泡上单之后乐果顺眼看了一眼电视机,都中午十二点了。乐果怎么也不相信会是中午十二点了。都做了三四个小时了,一点也不饿,一点也不累。乐果叉着四处看了看,家的样子又出来了,一拾掇就拾掇出来了。乐果很满意地关上门,到学校大门口吃了一碗丝面,一吃完又回到家里去洗。但一碗面下肚乐果很快懒下去了,有些犯困,就躺到女儿的上去。换个睡睡觉有时也是很有意思的。乐果的这个午觉睡得相当长,做了很多梦,有十来个,没有一个能记得起来。但最后一个梦乐果还有些体会,肯定被一个男人吻了,乐果醒来的时候还有怦然心动和怅然若失的印象。又甜蜜又紧张的。乐果一直睡到下午。起后又洗。单洗了,最后连门窗也擦了。全家都洗过了乐果最后洗自己。烧了六瓶开水,把每一头发和每一只指尖都料理了一遍。乐果重点清洗了身体的要害部位,擦了又擦。尔后乐果把自己的身体弄干,找出一条新裙子,套上去,一股坐到沙发上去,叹了一口气。这时候天也晚了,窗子外头是绵延不息的黄昏。乐果望着窗外,找事情做,却再也找不到可以洗的东西了。这时候乐果才真的伤心起来,虚空起来,失去了归附与依托了。乐果拿起镜子,很怜爱地看了自己一眼,还可以再化化妆的。乐果把所有家当从头的小柜子里翻出来,她已经很久不给自己上妆了。乐果重新振作起精神,捏住粉饼往脸上敷粉底霜,乐果描上眉毛,把眼影也涂匀了,再用刷子刮几下眼睫,随后很用心地勾起了线,往大处勾,最后抹上了口红,用的是玫瑰红。抿两下,对镜子左盼盼右盼盼,还是不错的,五官还是蛮端正的。怎么说也不老。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几分姿的成女人。乐果平举了镜子,凝视自己,研究自己,怜爱自己。右手的食指贴在下巴上,往下滑动,很蒙很爱惜地往下滑动。线路在脖子上也慢慢蛇行起来了。乐果听到两片嘴之间响起了一声细碎的破裂声,两片口红分开来了。乐果呼出一口气,有些燥热,呼吸越来越深,而目光却越来越散动了,像阳光下的冰,有了松懈和分解的望。乐果丢开镜子,走到门边去。开门,乐果对自己说:"哪里都不许去,只准到大街上看看。就看看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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