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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牧小说网 > 短篇文学 > 草木华文集  作者:草木华 书号:5934  时间:2016/11/25  字数:3937 
上一章   ‮草忧忘·仙桥鹊‬    下一章 ( → )
紫萱懒懒的斜倚在近月亭冰凉的石阶上,轻轻的唱着那曲最近在宫中甚为流行的曲子:“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一相逢,便胜却、人间无数。”

  忽然间,一阵风来,紫萱不打了个寒颤,继而自语道:“天果真冷了,这夜风越发的冰凉了。”

  “红玉,去把娘娘的那件五彩锦绣的披风拿来。”素月连忙吩咐小丫头。

  “慢着,我要那件月桂浸过、水青晕染的素纱衣。”紫萱头也不抬,懒懒的把手中的碎花撒到残荷林立的聚墨湖中,即时,便有千百条的锦鲤涌出湖面,见没有吃食,不一会儿,便又怏怏的散了。看着鱼儿的倏忽聚散,紫萱扑哧的笑出了声:“这没头没脑傻鱼儿,只知道一味的吃食,岂不知,这人世间,并非事事都如所想得那样。唉,我虽无心骗你,你却偏偏上钩。”

  紫萱看着鱼儿嬉闹时起的涟漪,不用手在湖面画起了或大或小的的圈儿。

  “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。果真啊,这水果真是温柔无比啊,可情又在哪呢?这雕龙画凤,堆金砌玉的宫闱什么也不缺,可唯独缺这情字啊。”想起这些,紫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凄凉。她呆呆的望着聚墨湖清灵平静的水面,突然间,一个豆蔻年华,冰肌玉骨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,渐渐的,她看清了那个女子的容貌:眉如烟扫,目如漆画,鼻纤红,鬓发如乌,虽不至倾国倾城,但也是别有一番风韵味,正如那静静开放在水中的芙蓉,清丽雅致,妙意无穷。

  “这个女子好生眼,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。”紫萱暗自篡度着。突然间,那水中的女子说话了:“紫萱,我就是你啊,你进宫不过十载,怎么连自己都忘了?”听了那女子的话,紫萱心中不由一惊:“是啊,那正是十年前的自己,那时的自己不过十二三岁,便被选入宫闱。果真啊,时光如白驹过隙,一去不返,转眼间,已经过去十年了。这十年细想来竟是如此的难以言表,尔虞我诈,你争我斗,悲喜哀愁,血泪加,到如今呢?又能怎样?美人如同花,今朝开来明照落,此花开罢彼花开。”

  紫萱府下身来,细细的端详着水中自己的影子,此时的自己已全然不是十年前的样子了,娇媚非常,美无比,然而,却早已没有了那时的纯净与清雅。看着自己的影子,突然间,她觉得有一丝厌恶。“花儿为谁妍?那静静的芙蓉只能生长在这曾经是文人墨客雅聚论诗的聚墨湖,而当今的天子呢,却更爱那生长在锦绣园中的牡丹。”

  想起这十年来的磨难艰辛,悲喜哀愁,紫萱不住泪光点点。

  “你怎么来了?我能跟你回去吗?”紫萱问那水中的女子。只见那水中的女子莞尔一笑,轻轻的摇了摇头,一阵风来,湖面漾起阵阵涟漪,那水中的女子便不见了踪影。

  “回来啊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。快回来啊…”紫萱不住呼喊出声来。

  “萱主子,你怎么了?快把衣服穿上吧。”紫萱回头一看,素月正手捧着纱衣立在她的身后。

  “刚才…”她凄凄的指了指水面。

  “怎么了?”素月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——聚墨湖出奇的平静

  “没,没什么…”她犹豫了一下,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
  紫萱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素月,一边从石阶上站了起来。

  “她又何尝不是一个美娇娘,却只能…”

  “素月,你真美。只可惜…”紫萱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素月。

  素月知道紫萱要说什么,她的脸顿时一片红粉,她没有看紫萱,只是急忙地把衣服披在紫萱的身上:“萱主子,快把衣服穿上吧,夜越来越凉了。”

  “素月,你去把我的琴拿来吧,就拿那把我常弹的凤鸾鸣”

  “主子,天晚了,明再弹吧。”

  “不,我就要现在弹,你瞧,今天的月多好,又值这寒塘映月,残荷听秋的景,倘若早早得睡了,岂不辜负了这一番秋。”

  素月只得派人去取琴,她深知紫萱的脾气,好起来最是通情达理,面慈心善的,可要恼起来,却也是极为刁蛮任的。

  紫宣穿好了纱衣,不顾影自怜起来,这纱衣还是皇上赐的呢,想当初,也就是在这近月亭,她舞了一曲“临江仙”圣意大悦,称赞她是惊为天人,于是赐她了这件纱衣,这纱衣虽没有太大的好处,但却最适合起舞时穿,因织造纱衣的天蚕丝是用桂花浸洗的,故每当穿之起舞时便会有淡淡的桂花香气飘散开来,再加上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,便生成一缕说不出的奇香来。

  “唉,那时的日子是多么让人怀念啊,可如今,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…”想到这里,紫萱不又凄然泪下。

  “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、朝朝暮暮。”紫萱忍不住含泪而歌,随歌轻舞起来,顿时间,只觉得凄凉之音和着幽幽冷香在这琼楼玉宇间弥漫开来。

  “唉,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、朝朝暮暮。最是薄幸帝王家,这皇宫哪有什么久长时,不过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。”

  “萱主子,琴拿来了。”素月已将琴放在了近月亭中的香樟木琉璃几上。

  伴随着一阵悦耳清灵的环佩之音,紫萱已频频袅袅的来到了琉璃几边。素月忙用帕子铺在琉璃几前的刻有龙凤呈祥的紫檀方凳上。

  紫萱缓缓的坐下,轻抚着这把心爱的凤鸾鸣,这把琴已跟随她十余年了,每次看到这把琴她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、母亲,兄弟姐妹,想起自己在家的日子,那时的她,心地纯净,无忧无虑,成的和姐妹们写诗作画,抚琴对弈,刺绣扎花

  记得,在她九岁那年,母亲因她琴弹的出众,便将这把祖传的凤鸾鸣给了她,母亲说这把琴是一个叫乐仲的琴师做的,他一生做琴无数,凡他做的琴,世人皆视为珍宝,而他呢,说自己平生只做过一把好琴,就是这把凤鸾鸣。有人说,这把凤鸾鸣本来是给当时一位叫凤媛的贵妃做的,可后来那位贵妃却因病而亡了,没过多久,琴师也莫名而亡了。于是,这把琴便落到了民间。后来,便有人传说,这把琴是琴师的封刀之作,他与那为贵妃因琴而生意,因意而生恋,因恋而生思,因思而成疾,最终双双归天而去。还有人说,其实那位贵妃与琴师并没有死,琴师带着那位贵妃逃出了皇宫,迹天涯去了。紫萱每每想起这个传说总是感动不已,他宁愿相信琴师带着自己心爱的人迹天涯去了,然而,她知道,这一切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罢了,因为她每每弹起这凤鸾鸣时总会不住泪如雨下,悲戚不已,因为这琴音哀怨婉转,如泣如诉,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悲凉与凄美。她相信,这琴呜呜咽咽是要给她讲述关于那个琴师的爱情悲剧。

  “至少还有人为她做琴啊,可我呢?连一个可以相思的人都没有…”一阵晚来风急,聚墨湖的水整块整块的晃动起来,正如她此刻心里汹涌而起的悲伤。

  她不觉得那个叫凤媛的女子可怜,她反而很羡慕她,因为她毕竟真心爱过,毕竟曾被人爱过,可是她呢?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曾经贪恋她的美貌,把她当成玩物的男人,然而,就连这样一个男人也不属于她,因为她只不过是他的花园里的一朵花儿罢了,而他的花园里,有着数也数不清得像她一样的花儿。

  “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一相逢,便胜却、人间无数。”和着琴声,她不由的唱起来,声音婉转凄美,清灵哀怨,明月,湖水,萤,闲鹤,闻之无不为之动容。

  “我为玉,谁为金风?若能相逢,生死与共。”紫萱不随心而唱起来,她突然觉得这首鹊桥仙是专门写给她的。

  “这个秦少游,不知是何等的人物,他的词,字字含情,句句生香,清新脱俗,意境非凡,能写出这样好词句的人定然生的风倜傥,举止不凡,定然是才华横溢,至情至善。倘若我今生能有幸相识,也就了然无憾了。”想到这里,紫萱不笑了,脸上顿时一片绯红。

  “唉,我又在胡思想了,这深宫厚院的,我又如何能见到他呢?”紫萱想着想着不摇了摇头。

  “也不一定呢,那位凤媛娘娘不是也在深宫吗?可她不是也见到了她的琴师吗?说不定——”紫萱的嘴角不出一丝笑意。

  “唉,见到又能怎样呢?他会爱我吗?宫里有那么多花容月貌的女子呢?她又怎么会注意到我呢?即便她注意到我,也不一定会钟情于我啊。即便他钟情于我,那又能怎样呢?我们能逃出这高墙林立,戒备森严的皇宫吗?…唉,算了算了,还是不见的好,徒惹人相思。唉,人间最是相思苦啊。”紫萱心里竟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酸酸的,凄凄的,却又一丝说不出的甜蜜。

  “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”紫萱默念着姑溪居士“卜算子”中的这两句,顿时觉得知音难觅。

  “相思?这就是自古来让无数多情男女辗转难眠的相思吧?”忽然间,紫萱笑了,两行清泪从她的脸庞滑落,她不觉得苦,她反而觉得幸福,甚至觉得骄傲,因为她也可以向凤媛那样有一个让她相思的人了。

  “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、朝朝暮暮。”紫萱又不轻声唱起来,她突然觉得这琴音没有那么悲戚了。

  “是啊,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、朝朝暮暮。倘若我们真有相遇的那一天,我一定、一定等你!哪怕韶华白头,红颜空度!倘若我们真的有缘相恋,真情不渝,就算不能朝夕厮守,我也今生无悔,死而无憾!”

  琴声渐息,歌声已没。聚墨湖悄无声息,近月亭寂静无声。突然间,紫萱转过头来,莞尔一笑:“素月,你知道为什么我娘给我起名叫紫萱吗?因为,紫萱就是忘忧草。” Www.YOum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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